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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绣春刀2/裴沈裴】难以抗拒（上）

天生自来熟的裴纶，在锦衣卫混得如鱼得水。

 

待得久了，身边的同僚各是什么货色自然是心知肚明，心机重城府深的大有人在，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事也早已司空见惯，对于周围人和事，裴纶向来看破不说破，知人不评人，不过偶尔，难免觉得孤单。

 

唯有在殷澄面前，可以卸下防备，畅所欲言，把酒言欢，虽然多是殷澄在说，他在听，倒也无妨。上到皇宫内院，下到街头巷尾，就没有殷澄不知道的奇闻异事，几杯黄汤落肚，这小子就找不到北，无所顾忌的高谈阔论，好在裴纶一直陪在左右，倒也没出什么岔子。

 

酒醉之时，殷澄心无敬畏，哪怕魏忠贤都成为殷澄口中讥讽嘲笑之人，可是自始至终，唯有一人，裴纶就没听到殷澄说过一句恶言，沈炼。

 

裴纶不由得暗自留意了起来，终有一面之缘，顿时觉得殷澄所言非虚，帅，身手极好，精明干练，赞誉之词听得多了，裴纶难免暗暗不服气，不由自主的与之相较起来。

“难道老子就没有胜他一筹的地方了吗？”酒过三巡，裴纶忍不住问了出口，殷澄装作为难的思考了起来，“哼！老子比他高！”

“嗯，脸也比他大。”殷澄回应道。

 

裴纶记得最后一次和殷澄喝酒，是自己被贬去南镇抚司的时候，殷澄沉默的灌了几杯酒之后，终究忍不住红着眼说：“要不我也申请调过去吧。”

“说什么傻话呢？”裴纶拍了拍对方的肩，“老子这一身的本事和聪明才智，到哪里不是平步青云，倒是你小子，除了这嘴上功夫，你还能干点啥？老实呆着吧！”看着殷澄依然低头沉默不语，裴纶又再开口道：“说起来，你跟着沈炼，我倒也放心些。”看对方抬头望向自己，裴纶接着说，“没有我在你身边，你说话还是要有点分寸，嘴上有个把门的，别在什么人面前都胡言乱语，要不迟早被这张嘴害了。”

 

“哼，那你放心好了，我们沈大人才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。”

 

没想到，竟一语成谶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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哪怕混迹于锦衣卫多年，沈炼始终觉得自己置身事外，外界的纷纷扰扰都与他无关。打从萨尔浒一役死里逃生之后，什么功名利禄，富贵荣华都似过眼云烟，唯命是从的追查或有或无的罪案，抓过不计其数的人进了诏狱，沈炼日益觉得，自己从来都没有走出那个修罗场。

 

随身携带的无常簿时时提醒着自己言多必失，不过沈炼向来喜欢清净，也无意拉帮结伙，虽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秉性总会招来非议，所幸顶头上司陆文昭是自己曾舍命救下的，多数人都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为难自己。

 

习惯了独来独往的沈炼没想到，自己成为百户的那天，一名手下的小旗便缠上了自己，有事没事就会在自己旁边说些听来的各路消息，其实不仅仅是自己，这个叫殷澄的小旗和每个人都聊的来，虽然口无遮拦，却并不讨人厌，很快便和周围人都打成一片，让沈炼觉得这锦衣卫里竟也有了丝丝暖意，也就随他去了。

 

不曾想，殷澄死在了那一瞬间。快得让沈炼许久都不相信竟然是真的。

 

究竟是哪里出了错？沈炼控制不住的反复回想当晚的一幕幕：

 

如果自己当时没有急于争这个案子，训斥凌云铠

如果殷澄没有喝那么多酒

如果自己的属下没有提及皇上落水一事

如果自己着令殷澄一起查看动静

如果......

 

可惜，世上哪有如果，一步错，步步错

 

沈炼觉得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，曾经在战场上可以为了素不相识的人舍命一搏，如今，竟害了朋友以求自保。

 

坐在自家院子中间，对着面前烧纸的火盆，沈炼想起了战场上的自己，哪怕周围尸横遍野，自己也不曾想过放弃，总觉得会有希望，也许正是如此，自己才会一心想让殷澄回去。

 

如果当时，放他走呢？

 

逃得过一时，逃不了一世，沈炼深知凌云铠不会善罢甘休，必然拿这件事大做文章，害了自己和其他几个兄弟不说，殷澄的罪过就更是铁板钉钉，不可能翻身了。倘若他主动回头，解释清楚，加上自己和陆文昭力保，难道不是最好的出路吗？

 

一阵风吹过，沈炼似乎在跳动的火光中看到了殷澄死前看向自己的眼神，解释的清楚吗？沈炼忽觉双眼刺痛，原来，是自己太天真。

 

喵~

 

黑猫在院子一角抓住只老鼠，并不急着吃掉，放在地上，老鼠一跑，猫就扑上去抓住，叼起来放回原处，反反复复......

 

究竟，当今世上之人，是猫，是鼠？

 

沈炼觉得自己心里的一部分也随着眼前火盆里的烟灰随风消逝了。